64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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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了,正文开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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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黑云密布,应该是白天,却和黑夜毫无区别。
周祺在清晨醒来,还有点迷糊。
高齐却看着窗外,眉心紧皱没吭声。
突然间,走廊里响起了男女老少混合的哭嚎声。
周祺手指一抖,打翻了杯子,茫然地问:“这是什么声音?”
“不好!”赵嘉彤翻身站起来,“墙上那些影子又来了!”
“什么影子?”
周祺夜里始终在发烧,没见过那些黑影张牙舞爪的模样。
但现在也没时间跟她细细解释。
高齐一咕噜窜起来:“不是说公爵极度虚弱或者濒死的时候才会出来么?”
“对啊!”
“谁又去杀公爵了?”
赵嘉彤皱着眉说:“不会吧,大家都知道杀多了诅咒会落到A和001身上,怎么可能擅自去——”
她突然顿住,和高齐对视一眼。
高齐抹着脸就是一声:“操!”
别人是不会,保不齐那两位自己疯啊!
他们夺门而出。
本想让杨舒和周祺在屋里呆着,还没发话,她们就已经跟出来了。
走廊里布满了考生,举着手机光追着影子照。
高齐和赵嘉彤想穿过人群,直奔楼下,却突然听见周祺声音发抖地说:“赵姐……赵姐……我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赵嘉彤叫道。
周祺说:“我好像……听见姜原的声音了。”
她乌黑的眼睛睁得很大,盯着某一堵石墙,紧捏着的手一直在发抖,连带着睫毛也在抖。
好像只要眨一下,眼泪就下来了。
赵嘉彤猛地刹住步子:“什么声音?姜原是谁?”
周祺又努力睁着眼睛,没让眼泪掉下来。
她轻声说:“我男朋友……哭声里面,好像有我男朋友。”
赵嘉彤倏然静音。
她说:“不会的小周,不可能,肯定是噩梦影响……”
“真的……赵姐,我真的听见了。”周祺轻声说。
赵嘉彤还想说什么,高齐拱了她一下。
她转头瞪了高齐一眼,又在他的眼神下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几步之外,石墙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龟裂声。
一晚上折腾了十来次,每一次那些黑影都像疯了一样,它终于有点不堪重负了。
十数道手机光照在裂纹上,石块突然脱落了一大片。
掉在地上时,众人才发现,石墙的表层很薄,像是在墙上罩了一层壳。
高齐说:“离远点,别被砸到!”
话音刚落,有人惊叫起来:“我日这是什么东西?!”
黑影还在挣扎,哭嚎还在继续,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,因为所有的光都聚集在惊叫的人身上。
那个考生猛退几步,嗓音都劈了:“墙里有人!你们看啊!”
墙里真的有人。
不,准确来说不是人,是人的肢体。
胳膊、腿、手脚还有头……灰白色的残肢嵌在石墙里,随着驳落的石壳越来越多,终于……一个个掉落下来。
众人愣了一瞬,纷纷尖叫着避让。
仅仅几分钟的功夫,一整条走廊都成了人间炼狱。
赵嘉彤终于明白周祺说的臭味来源于哪儿了。
正躲避时,周祺却看到了她男朋友的身体,但是……没头,看着周祺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,高齐看不下去了。
他死死咬着后牙关,缓了几秒,拍拍周祺的肩膀说:“丫头,别哭了,我知道在哪儿,我带你去……”
西塔楼一层的卧室里,秦究攥着公爵的脖子,面具在挣扎中掉在一旁,属于年轻男人的脸终于被逼出一丝血色。
但说话的依然是公爵:“你……白费……力……你……杀不……了我……”
“你……永远……杀……不……了……我!”
他说着,居然试图笑了一下。
秦究皱起了眉。
突然,卧室大门被人推开。
他转头看过去,高齐、赵嘉彤、杨舒都站在门边,除此以外……还有一个茫然的女人。
是周祺。
考生已经不戴面具了,她哭得发红的脸便格外清晰。
秦究愣了一下,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。
意料之外,公爵居然没有趁机挣脱。
他低头一看,就见公爵正侧着脸,怔怔地看着门口,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下一秒,他又慌乱转回来,用手挡着脸声音嘶哑:“别看我,别看……让她出去,出去!”
在这里,他们终于得知了怎么才能杀了公爵,周祺哭得太凶,力气几乎耗尽。
赵嘉彤和杨舒一咬牙,把她抱了出去。
高齐没动,秦究重新钳住公爵,从帷幔上拽了绳子将他捆好。他抬头对高齐说:“帮个忙。”
“你要干嘛?”高齐有点担心他。
“放心,我有数。”秦究说:“信我么?”
高齐不吭声。
“耗在这里浪费时间,你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吧?”
高齐梗着脖子,半天憋出一句:“你说。”
“去厨房,去找人,准备木柴和油,有多少要多少。”
“干什么?”
“烧城堡。”
高齐愣住:“什么时候?现在?”
秦究说:“等我信号。”
高齐瞪着他,片刻后咬着牙说:“你说的,你得好好地站着,给我信号!”
秦究说:“行,我听进去了。其他东西交给你了。”
他想到了一个办法,有一点冒险,也有一点疯。
他将公爵安置在扶手椅里,沿着椅子开始摆放蜡烛。
如果大考官知道……
会觉得刺激又痛快呢?还是会给他一拳?
如果是失忆,他笃定是前者,现在……游惑没失忆,他完全笃定是后者。
在想起游惑的瞬间,他笑了一下。
不管怎么说,还是先别让他知道了吧。
秦究想。
他给蜡烛点上火,看着扶手椅里拼拼凑凑的人,伸手捏住了口袋里某张被遗忘很久的卡片。
他朝窗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,然后一脚迈进了蜡烛圈。
游惑从神父那里多问了一些话, 又翻了残破的巫术书, 拼拼凑凑理出一个八·九不离十的真相。
他想了想,又返回地牢把巫医拎上了。
想要让亡灵解脱, 两个人必须死。
公爵和巫医。
神父说, 一切消融的瞬间, 大火焚烧城堡,也许……只是也许, 那些因为这些邪术而死去的人, 可以回来。
巫医和公爵自始未生,他们也自始未死。
这值得试一试。
而且他也有了个一个主意, 但需要借公爵的手, 希望那个变态可以识趣一点。
他从镇上解了一辆马车, 拖着巫医回到古堡。
古堡里一片混乱,长廊上满是考生。
游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,但并没有停下脚步。比起其他,他手里的事更急一些。
他拖着巫医来到公爵门边, 推开一条缝。
昏黄的烛火从里头透出来, 游惑一手拎着人, 一手握着刀,垂眸看着落在脚尖的光亮,心头突然一跳。
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他怔怔地望过去,就见公爵窝坐在扶手椅中,面容狰狞,似乎正在经历某种灵肉分离的晕眩和痛楚, 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着。
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揪在他胸前,将他整个人往上拎。
他的外套纽扣被崩开,露出里面的衬衫,几道血线显露出来。就好像那些细密的针脚正在……一点点地裂开。
头颅、胸膛、四肢都以及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。
下一秒,那些肢体终于挣脱束缚,彻底分了家……
又一具拼凑的躯体到了被抛弃的时候,它们的主人找到了新的替代者。
新公爵背对着卧室门,从扶手椅前直起身,他的手上一秒还覆在公爵头顶,现在已经收了回来。
高大的背影被烛光勾勒出轮廓,那人动了动手指,像是在体验某种新奇的感受。
手指活动间,能听见卡拉卡拉的骨骼轻响。
那一瞬间,游惑感觉心脏血液被抽空了,倒流着朝手脚奔涌,以至于心跳得奇快。
烛火明明是暖光,却刺得他闭了一下眼。
等到再睁开,那位新公爵正转头看过来……
是秦究。
目光对上的瞬间,游惑突然感觉不到手里握着的刀了。
直到对方露出一丝明显的心虚和愕然,他才慢慢感觉到指关节的酸痛……
那只勉强还剩点好肉的手,在不知不觉间攥得死紧。
他脸侧牙关动了一下,紧咬片刻,试着叫了一声:“秦究?”
嗓音沙哑,不知是因为诅咒带来的病痛,还是因为紧张,也许两者都有吧。
直到这一刻,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自己居然会紧张。
甚至……有点慌,不过,这也只有对秦究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情绪。
对方静了片刻,不知是太过意外还是怎么。
又几秒后,他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:“我在。”
全身血液又回到了心脏。
这就显得游惑脸色白得像寒霜,他闭着眼睛重重呼吸了两下,抡着刀就过去了。
秦究象征性地让了两下,除此以外几乎完全不还手,三两下就被抡倒在地上。
游惑跪压在他身上,刀尖对着秦究颈侧,距离只有不到两公分。
“你发的哪门子疯?!”
秦究对威胁着他的刀尖毫不在意,他手肘撑着地,上半身微抬,安抚似的说:“没有发疯,大考官,冷静,放心,别生气。我有底牌才会这样。”
他的嗓音又低又沉,在卧室里回响,像夜色下微哑的大提琴音。
他夹起一张卡牌,对游惑说:“记得么?我抽到过这个,可以在考场内学会任何一种技能。”
听了姜原的话,他突然意识到有一种让公爵最接近死亡的办法。
公爵占用别人的身体,是因为他借助巫术得以永生。而被他借用的人不行,所以对方死了,他雀占鸠,顺理成章顶下躯壳。
但如果公爵企图占用的人根本不会死呢?
那公爵就无法掌控这个躯体。
所以他在那一刻,借用“临时抱佛脚”这张牌,学会了公爵的“永生”。
游惑呼吸依然很重,脸色依然很冷,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消气。
他拎着秦究的衣领,一字一顿地说:“牌上写着有一定概率,你哪来的自信自己一定能中这个概率?”
秦究张了张口。
他想说不要小看他的意志力,姜原能撑这么久,他也不至于太差。
他还想说,麻烦的事从来不会有100%的把握,总得冒点险才行,你应该最了解不过。
以他一贯的性格,说出这样的话太正常了。
但他看着游惑紧抿的嘴唇,绷着的肩背,突然对那种怒气感同身受起来。
他突然用拇指抹了一下游惑下唇边角。
因为诅咒,也因为他皮肤极白,颈侧的筋脉变得清晰可见,青色的末梢顺着下巴爬上来,隐在嘴角。
更因为,对面是他的爱人,他们是彼此失而复得的人。
秦究最终说了一句:“我保证,以后不会再这么冒险。”
游惑垂着眸,在他抹第二下的时候,偏头让了一下说:“留着这话骗鬼去。”
突然,不远处传来了焦躁的抓挠声。
两人抬头一看,就见公爵分裂的肢体正疯狂地想要出去,似乎要去找其他部位汇合。
大门很快被它们挠出一条缝,铺天盖地的尖啸声瞬间涌进来。
比任何一次黑影作祟都厉害。
这次不只是墙壁,整个古堡都被撼动了。
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,高齐和赵嘉彤杀着一条血路给众人开道,从三楼一路护送下去。
所有曾经惨死在古堡的亡灵都出来了,残肢、灵体……带着仇恨肆意攻击着所有人。
“怎么突然疯起来了?!”赵嘉彤一脚蹬下去一个。
高齐说:“公爵快要死了吧!!!001说他有办法!!!”
“什么?他说有办法你就信?!他哪回不出格?”赵嘉彤简直是用吼的。
高齐说:“他哪回出格是别人能管住的?!而且我有什么立场管啊???要管也只有A能管啊!A怎么还没回来!?”
赵嘉彤想了想,闭嘴了。
高齐说:“信他吧,我觉得他本质其实挺靠得住的!咱俩把其他准备好了,少让他分心吧!”
赵嘉彤又说:“行!”
他们曾经都是部队出身,知道分工,知道相互信任。
“不过照你这么说A呢?!”赵嘉彤又想起来,“禁闭室呆几个小时了?怎么还没回来?”
高齐懵了一瞬,突然操了一声抹了把脸说:“我有点不好的预感。”
“啊?”
“那俩出格一向是一起的。”
这次分开了,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万一一个比一个出得大呢?
没过片刻,古堡大门被擂开,一群血人也冲了进来。
就连教堂那些也来凑热闹了。
那些亡灵有一部分嗅到了公爵和巫医的味道,像循着肉而去的猛兽,直冲西塔楼。
卧室大门被轰然撞开,大批亡灵残肢涌了进来,直冲两人而来。
游惑收起刀,起身拉了秦究一把。
“消气了?”秦究扫开一只亡灵,问道。
做梦吧。
游惑一声不吭连斩三去,闷闷地压着。
事实上游惑也一样。
他记得秦究的冒险,秦究记得他的,半斤八两,谁都憋着一口气,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途径。
游惑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。
心跳得依然很快,像冒险的后遗症。而困倦和疲惫又一阵一阵地往头顶涌,但大脑又极度清醒。
他身上的绸质衬衫和马裤长靴没来得及换,残留的血迹还散发着一丝铁锈味。
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硌人,游惑反应了一下,摸出来一看。
居然是高齐最初塞给他的烟和打火机。
他平时不抽烟,但这个瞬间,却突然想要提提神。
秦究突然说:“借我一根。”
游惑递了一根给他,又拨动打火机,自顾自点上了。
薄薄的烟迷蒙一片,几乎和身后的雾气相连,微微有一点辣。
游惑在烟雾中闭了一下眼睛,并没有吸进去。
本打算摘了看烟慢慢烧,身边的人突然靠了过来。
秦究伸手笼了一下烟雾,狭长的眼睛在雾气中眯了一下。
他唇间含着烟,低头抵上游惑的那支。
红色的火星明灭。
面前的影子覆过来又撤开,秦究站直了身体。
片刻之后,他摘了烟,低头重新靠过去。
游惑背抵着铁质的栅栏,雾气穿过缝隙,带着暧昧的潮湿气。
之前的担心和怒气、心口间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,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诅咒的效力在消散,秦究手腕的最后一块皮肉完全愈合。
安静多日的红色警告灯在此时疯狂闪烁,滴滴的提示穿插着呼吸声,响个不停。
遥远的前方,是人群和大火。
后方隔着雾的山上是监考小屋。
他们在警告声中接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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